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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诗词的创作的意义_关于传统诗词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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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统诗词创作,民间逆生长

  中小学没有专门开设讲解传统诗词格律的课,即便是开设有古代文学的高校,也很少开设诗词创作课程,但这并不妨碍传统诗词创作在民间的生存。首届“诗词中国”传统诗词创作大赛刚刚落幕,此次大赛以手机短信和邮件为主要参与平台,共收到有效参赛作品3.8万首,而用手机发送并转发的诗作总量更是接近1.29亿人次。

  流淌在中华民族血脉中的传统诗词,不仅仅在课本里、典籍中、讲堂上,它更活跃在人们的生活中,顽强而执意地生长。

  诗意生活从田间到城市

  到底有多少人在写传统诗词,目前很难统计一个完全准确的数字,来自国内最大的传统诗词民间组织——中华诗词学会的数据称,中国至少有200万人在进行创作。而业内人士估计,真正的诗词创作者远远超过这个数量,甚至达上千万人。

  中华诗词研究院院长蔡世平经过长期的研究和观察,为传统诗词写作群体进行了分类。按照他的分类,以中华诗词学会和全国各地学会为主体的“诗词学会派”,老年人居多。以高校教师为主体的则是“学人派”,这个群体人数不多,但学养高,诗词写作多严格遵循传统。而最活跃的当属“网络派”,创作者队伍庞杂,以中青年居多,他们的诗作有复古,也有创新,用旧体诗框架写出当代人的都市生活和乡间情怀是其特色。作家群体中的传统诗词写作者以王蒙、熊召政等为代表,他们更多属于票友性质。军人作者群体也很庞大,军旅题材、反映社会现实的题材是其特色。此外,在大中学校,还活跃着学生群体,其作品尚显稚嫩。

  走进传统诗词作者群体,他们的故事比电视连续剧要精彩,也更令人回味。

  林峰是《中华诗词》杂志副主编,这个头衔在他头上挂了有两年了。8年前,林峰把在浙江衢州龙游县的中医诊所关掉,只为了坚持写诗的梦想。林峰回忆,他从小爱读诗、写诗,但开了诊所后,每天十几个小时的超长工作量,让他的诗兴大减。渐渐地,林峰对号脉、开方子心生倦意,终于在2005年做出了重大决定:“关张!”而那个时候,诊所每年的收入至少有四五十万元。如今,林峰每月收入4000元,但他说自己从未后悔过。

  “写诗有瘾,就和打麻将一样。阴天下雨,干不了活儿,大家就凑在一起,没晌没夜地写、评。”中华书局文学编辑室编辑李天飞曾经拜访过河北霸州谷风诗社社长张占魁,这位70岁农民曾这样对他说。

  张占魁自认庄稼人比不了李白,但和王维有些天然的接近,因为“王维写的都是农村的事”。张占魁写过一首和王维《渭川田家》韵的《田家》,描写的是一户农家老少三代怡然共乐的真实场景:“夕霭浮林杪,鸡雏各唤归。太婆清碗箸,老叟洒庭扉。巷口童相戏,路头人渐稀。双亲身渍渍,小女绕依依。父子阶前饮,桑田话入微。”

  这些写作者无论身在何处,都有一个共同点:写诗就是出于兴趣,而且从小耳濡目染受过传统文化的影响。网络诗人、评论家裴涛在武汉一家上市企业做高管,“我爷爷是吉林大学教授,从小让我背《古文观止》,背不过要跪搓衣板。”裴涛说,他很感谢爷爷,繁忙的工作之余赋诗一首,早已被他视为最大的享受。诗意生活让他的情感、思考充满了灵动,也让他看待人生具有独特的视角。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写作传统诗词的人不少,但他们并没有沾染上商业化、功利化的色彩。中华诗词学会驻会名誉会长郑伯农说:“我们和李白、杜甫享受同样的待遇。旅游景点经常选中我的诗作,很多时候是一分钱不给的。”

  诗社线上与线下“活”着

  尽管早已进入网络时代,但是诗社依然是大部分诗词写作者的家,这个家纵横于“线上”与“线下”,诗词结社的传统基因仍在延续。

  国内到底有多少民间诗社其实是个谜。《诗词之友》杂志主编张脉峰说,他每年收到的来自全国各地的诗词刊物不下2000种,这些刊物的背后都有民间诗社支撑。中华诗词学会宣教部主任范诗银也认同这个数字,他认为民间诗社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逐渐多了起来,如今更是遍布城市、乡村、社区、学校。

  李天飞曾对民间诗社长期关注和跟踪研究,河北雄县、霸州、栾城,以及河南封丘、吉林农安等地的民间诗社,都在他的研究之列。“就拿我的家乡霸州来说,全县就有9个诗社,而且这9个诗社都是‘活’的。”李天飞说,每个诗社每年会出一本诗词辑刊,还会搞七八次活动,相互之间的切磋很平常。“但农村自发组织的诗社,很多人写的诗并不入流,他们不懂平仄,不知格律,有的竟不知‘平水韵’为何物。”

  而关于网络诗社的情况,同样也没有具体的数字。裴涛2008年曾经做过统计,诗词网站、论坛约有800家,如今这个数字虽说有所下降,但也应该有几百家。 根据百度搜索结果,目前访问量最高的诗词论坛——菊斋,注册会员总数为四万余人,光是周末一天的发帖量就有600余个,而这些作品大都是会员新近的创作。此外,还有许多诗社在线下和线上共同生存。浙江古籍出版社副总编辑钱之江2004年发起的留社,成员不过四十多人,坚持复古风是这个诗社的标签,来自沪杭宁一带的诗人时常当面切磋,而更多的网友则选择在网上发帖、讨论。

  “自上个世纪90年代末有了中文BBS,就已有人以之为媒介发表作品了,2000年更被称为网络诗词元年。”深圳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徐晋如认为,随着网络诗词的到来,诗词文化生态有了全新的改变。

  “网络相对纸媒,其自由度要大得多,所以网络诗词的本质特征就是自由,其作者年龄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人为主,近年来80后、90后也渐露峥嵘。”按照徐晋如的观察,年轻诗人中的绝大多数,因为人格独立,思想自由,所以其诗作多能触及社会现实。“再加上这一代人受教育程度比今天六十岁以上八十岁以下的人好得多,他们的作品更加典雅,更加传统,也更加无愧于这个时代。”

  尽管是网络诗词,但这些创作者的写作路径依然还是最传统的。“真诗人的创作,其实都是诗来找的你,不是你去找的诗。所以诗思来了,你只管记下来就行,有时候用笔,有时候用手机,有时候用电脑。这与网络没有关系。”徐晋如说。今年春天,他在微博上看到于建嵘、徐昕二位教授的言论,有所感触,当即就在微博上写了一首诗《癸巳送春有寄于建嵘徐昕二教授》:“莺燕无情衔梦去。恼人天气风兼雨。一春心事等寒灰,莫遣金轮挂金缕。”一时引发诗友纷纷关注。

  但是,徐晋如也注意到,微博的兴起导致诗人各自为政,再难团结在某一个论坛上,网络诗词已很难形成气候。而钱之江则分析认为,不少诗人随着阅历和阅读的积累,对自己要求也高了,越来越不敢轻易下笔了,这也造成网络诗词环境比从前要平静。

  格律门槛挡住大部分作者

  对于传统诗词写作对当下有何意义,业内专家给予了肯定。吉林大学文学院教授马大勇认为,一些优秀网络诗人将当代词汇运用到传统诗词中,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峰,“这是对文化传统有效的继承手段,也是诗词写作在当代的最重要价值。”

  而另一方面一些诗词写作的艺术价值遭到诟病,比如尽管传统诗词创作数量巨大,精品却不多。对此,旧体诗人曾少立直言:“绝大部分诗词作者实际上缺乏基本的诗词知识。一道格律门槛,就足以将99%的作者屏于门外,遑论其他。”

  他的说法在此次“诗词中国”大赛得到了印证。中华书局大众图书分社社长包岩是“诗词中国”大赛的主要策划人之一,“此次大赛包括一、二、三等奖在内共有265首获奖作品,但空缺了35首,一等奖更是有十几首空缺。”包岩说,写作者参赛热情高,但很多人因为没有受过专业教育,有不少作品都存在平仄不和等硬伤。

  作为此次大赛终审评委之一的中华诗词研究院院长蔡世平对此也有同感,“完全符合平仄、格律要求,参加终评的作品不多。”据他透露,当时评委们一致认为,不管内容如何,传统诗词要有严格的平仄格律,获奖作品首先要做到这一点,否则就不能叫传统诗词。这样的基本标准,使评委的选择余地变小。最终,原定300首的获奖数量,不得不减少至265首。

  中华诗词学会创始人之一周笃文也说道,尽管人人爱读诗,但是诗词创作是有要求的,“传统诗词强调形式美,几千年来,经过天才诗人的锤炼,找到了声音、意象、文采、对仗之美,因此,写诗要讲技巧、要讲规律。”

  有的人不遵从传统格律,有的人又走入另一个极端。蔡世平提到,“今天的许多诗词写作者在认识上有个误区,以为旧体诗词就是要按照老样子来写,有的甚至认为越老气越典雅。这也直接导致了诗词写作的生命力在萎缩。”

  “不少诗词写作,像是老式语言的流水线作业。”蔡世平批评说,这个语言系统被存放在一个“公共仓库”里,而且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还被编成一套诗词语言大全,像风景类、送别类、节日类、季节类、边塞类、爱情类等等,非常缺乏活力。

  对此,周笃文总结道,中国爱诗的人很多,爱读诗的人也很多,但是写诗的人群还是小众,而诗写得好的则更少。“这其实是历史断层造成的,‘五四’新文化运动后,传统诗词一度进入相对静止的状态,上世纪八十年代才开始渐渐复苏。更何况过去我们对传统诗词研究得多,对如何创作传统诗词研究得少。”

  不仅如此,业内人士发现,尽管手机、网络等新兴媒体给传统诗词带来了新的机遇,但诗词创作环境并不容乐观,这也成为传统诗词在当代发展的障碍。曾少立就认为,公众和媒体缺乏对诗词作品的判断力,看不出什么是好作品,什么是不好的作品。此外,伪权威盛行,也误导了公众。一些名人、官员、教授等,实际上不具备诗词写作的功底,但人们惑于其头衔和名望,往往盲目吹捧和跟风,让诗词写作缺乏纯净的空间。

  毛泽东编印的第一本毛泽东诗词集:《风尘集》

  2011年在延安举办中国毛泽东诗词研究会年会,陕西有两位与会代表问我:毛泽东在延安时有没有编印《风沙集》?因我尚未认真探讨过这件事,不能作出简单的肯定或否定的答复,只是说我在毛泽东文稿档案中没有发现《风沙集》的任何线索,希望他们从西安、延安保存的中共文献资料中作些探索。从此,我开始关注这件事。我认为,经过战争岁月,又相隔漫长的数十年,要找到《风沙集》原件真如大海捞针。于是,我就从与毛泽东有交往的我党我军著名诗人的诗集、文集、书信、传记等方面去找寻有关线索。我翻阅了几部传记、几本诗集后,蓦地在《林伯渠同志诗选》中发现了《读〈风尘集〉有赠》诗二首,经过研读与分析,认为诗中所说《风尘集》就是毛泽东编印的诗词集,并推断出就是佩恩所说的《风沙集》。现将林伯渠的这两首诗,就与《风尘集》作者有关的内容作一简要的解读。

  一九三六年正雄师渡河,冲破防共阵线时也。

  吟鞭东指阵云横,要挽银河洗甲兵。入画清词惊四座,划时伟略定三晋。十年辛苦破孤立,举世仓皇仰北辰。犹能百忙争片晷,望瑶堡里慰娇婴。

  犹堪双鬓耐冬寒,回首前程非偶然。小艇珠江劳絮语,危楼歇浦驻红颜。纷纷倒屣旧朋少,落落间关去路宽。尽有丰收待获取,相看镰斧满人寰。

  从林老的这两首七律诗的标题上可以看出,是他读了《风尘集》后赋诗赠予《风尘集》作者的。《风尘集》的作者是谁?《林伯渠同志诗选》一书上作注说:“《风尘集》:作者未详。”可能在1980年编辑出版这本诗选时,由于受研究资料等局限,未能判明《风尘集》的作者是谁。我得益于长期研究毛泽东的著作、生平、思想以及诗词,对林老这两首诗中的本事,略知一二,认为《风尘集》的作者非毛泽东莫属。林老两首诗的写作时间,标明为1936年“正雄师渡河,冲破防共阵线时”。据《毛泽东年谱》记载,1936年1月10日,毛泽东出席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发言阐明东征山西的方针和准备工作;2月18日,红一方面军司令员彭德怀、政治委员毛泽东发布东征作战命令,同日毛泽东出席红一方面军团以上干部会议,作关于东征形势与任务的报告;2月20日,毛泽东同彭德怀统率红一方面军主力,发起东征战役,强渡黄河,一举突破阎锡山晋绥军的防线。(参见《毛泽东年谱(1893——1949)》(修订本)上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503、510—512页。)从毛泽东组织并统率红一方面军东征山西这段史实,可以判明林老作这两首诗的准确时间为1936年2月,并有助于理解诗中有关的本事。

  林老的第一首七律,通篇都是歌颂《风尘集》作者的,即歌颂我党我军领袖与统帅毛泽东的。首联写《风尘集》作者毛泽东既是诗人又是统帅,指挥红军东征,突破阵势如云的阎锡山部队的拦阻,要开赴抗日前线,消灭日寇,以求持久和平。颔联出句赞美毛泽东诗词清新隽永,富有画意,令人惊叹;对句称颂毛泽东运筹帷幄,制定了东征山西的宏伟计划。颈联写毛泽东自从秋收起义以来,正确领导红军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打破了国民党军“围剿”与孤立红军的反动策略,立下的丰功伟绩震惊世界,被我党我军看作如指引方向的北极星一般受到景仰。尾联笔锋陡转,写毛泽东于1935年12月转移到瓦窑堡后,在百忙中利用片刻时间到刚建立的托儿所慰问,表达对革命后代的深情关爱。

  林老在第二首七律里,回忆了自己的艰辛人生、奋斗历程和革命操守,抒发了与战友交往的真挚情谊,表露出对革命前途的乐观期盼与展望。据考,诗篇的颔联是写林伯渠与《风尘集》作者毛泽东在20世纪20年代的交往。“小艇珠江劳絮语”,意谓同毛泽东在广州珠江的小船里,不辞劳倦、絮絮不休地倾心交谈。经查,1924年1月,林伯渠与毛泽东在广州出席国民党一大,均被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会候补委员,这期间他们可能有机会交往;1925年9月中旬至1926年7月中旬,林、毛二人都在广州国民党中央工作,他们参加筹备并出席了国民党二大,林伯渠先后任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中央执委常委和中央农民部长,毛泽东先后任国民党中央候补执行委员、中央代理宣传部长和第六届农讲所所长,在这段长达10个月的时间里,两位亲密战友因工作接触或私事过从,一定会有交往。颔联对句“危楼歇浦驻红颜”,意谓在上海(歇浦,即黄浦江,代指上海)的高楼上看到毛泽东红光满面,非常年轻。经查,林伯渠于1923年3月初到上海就任国民党中央总务部副部长,直到年底才赴广州参加国民党一大的准备工作;毛泽东于1923年4月到上海在中共中央工作,6月赴广州出席中共三大并被选为中央局秘书,7月下旬离开广州到达上海,在中共中央机关迁到上海时他住中央局机关,9月16日遵照中共中央的决定并受国民党中央总务部副部长林伯渠的委托回湖南筹建国民党。由此可见,1923年毛泽东在上海有两段较短时间,可同长住上海的林伯渠交往,这可能也是他们相识相知成为亲密战友的开端。

  也许有人会提出质疑:红一方面军东征时,该部会不会另有擅长赋诗的将领是《风尘集》作者?据查考,红一方面军东征时确实还有后来颇具诗人名声的将领,他就是时任红一方面军参谋长的叶剑英。但是,他的经历、业绩、身份都与林伯渠两首七律诗中的本事,完全不相符合;更重要的是,他早年出版过《剑余诗集》(云南官印局1921年版),收入诗篇15首,自1922年至1937年只留下一首《满江红?香洲烈士》(1925年10月),足见他在红一方面军东征前不可能编印《风尘集》。

  2012年,山东诗词学会毛泽东诗词专业委员会给我寄来了他们主编的《东方诗讯》总第4期,上面刊载了毛泽东诗词版本专家宋苍松的《〈风沙诗词〉考》一文,他在文尾作结论说:“通过以上追根溯源,可以厘清罗伯特?佩恩著作中所提及的《风沙诗词》并非是一本已出版或印刷的毛泽东诗词集,《风沙诗词》是毛泽东最早的诗词集一说只是一个误传而已。”宋苍松的考证文章虽然否定了《风沙诗词》的存在,但是却为我考证《风尘集》的存在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和有力的印证。他在文章中引述了佩恩的英文原著有关《风沙诗词》的三段文字,其中一处提到“Wind Sand Poems(Feng Chien Tze)”(宋苍松译为:《风沙诗词》〔风尘词〕);另一处提到“Feng Chien Tze means‘Wind Sand Poems’”(宋苍松译为:《风尘词》的意思是“风沙诗词”)。这两处提到的“Feng Chien Tze”,据我分析,佩恩当年在延安采访时确实获悉了毛泽东诗词集的名称——《风尘集》,这三个英文拼音是音译,“风沙诗词”是意译。“Tze”,宋苍松译为“词”,日本译者译为“集”,我认为日译是可信的,只是将《风尘集》译为《风沙集》误导了读者。

  下面我对毛泽东最早的诗词集《风尘集》作几点分析,并纠正佩恩所传播的一些讹误。

  第一,关于《风尘集》的名称。风尘,引申义可比喻行旅、战乱。毛泽东将自己的诗词集命名为《风尘集》,可能所收诗词都是写行军打仗、万里长征的。佩恩将“风尘”一词作了字面解释,意译为“风沙”,并将诗词集意译为《风沙诗词》,这是他的失误之处。可幸的是,他将《风尘集》音译为“Feng Chien Tze”,这为考证林伯渠《读〈风尘集〉有赠》诗题中涉及的《风尘集》作者是谁,提供了佐证。

  第二,关于《风尘集》编印的时间和地点。鉴于林伯渠两首七律诗的写作时间确定为1936年2月,毛泽东编印《风尘集》的时间,可以推断为在这一时间之前不久。毛泽东率中央红军主力于1935年10月到达陕北,长征取得胜利使他诗兴大发,接连创作了《七律?长征》、《念奴娇?昆仑》、《清平乐?六盘山》三首诗词。由于他对这三首诗词很满意,可能正是在这个时候他萌生了把长征路上创作的诗词编印成集的念头。但是当时为了粉碎国民党军对陕北革命根据地的“围剿”,中共中央常委分工由毛泽东负责军事工作,因此他一直在前方忙于指挥红军作战。1935年11月下旬取得直罗镇战役的胜利,终于打破了敌人对陕北革命根据地的第三次“围剿”。可以想见,在这段时间毛泽东没有精力也没有条件编印《风尘集》。同年12月13日,毛泽东由前方抵达后方中共中央机关所在地瓦窑堡,从17日至27日,先后出席在此举行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史称瓦窑堡会议),参加制定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策略方针,又在会上作关于军事问题的报告,并于会后在瓦窑堡党的活动分子会议上作《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的报告,在这10天的时间里,毛泽东或忙于开会,或忙于作报告,应无暇编印《风尘集》。从1935年12月底到1936年1月,这期间毛泽东除了发动红军准备东征外,没有过于繁重的工作,可以推测是他编印《风尘集》最有可能的时间。1936年1月31日,毛泽东离开瓦窑堡赴延长县城红一方面军司令部,准备指挥部队渡河东征。他将《风尘集》赠予林伯渠,一定是在他离开瓦窑堡前。林伯渠当时在瓦窑堡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驻西北办事处财政部长,他收到《风尘集》

  不久就赋诗回赠。综上所述,《风尘集》是1936年1月在瓦窑堡编印成集的。佩恩在他的著作中把编印《风尘集》说成是“在延安时”,这就把时间和地点都搞错了,因为毛泽东在1937年1月13日才移居延安。

  第三,关于《风尘集》收入诗词的篇数。我认为有两种可能:其一,收入在长征路上创作的诗词7首;其二,收入秋收起义以后在井冈山、中央革命根据地和长征路上创作的诗词17首。为什么有如此估计?据佩恩在他的著作中披露,他当年在延安采访,并未看到《风尘集》原件,也未从毛泽东那里听到对它的具体介绍,因此我有一个猜想,就是他仅仅根据传闻,并把他人所说的《风尘集》收录诗词7首或17首误听成70首,以致产生讹误。依据何在?首先,据现有资料,毛泽东在1936年1月以前尚未创作那么多诗词,特别是以“风尘”命名诗词集,应排除早年创作的诗词,估计可收录的诗词不会超过20首。其次,在战争年代、在日理万机的日子里,毛泽东无时间、无精力在一两个月里,回忆旧作并修改定稿多达70首诗词。再次,当年在陕北瓦窑堡的印刷设备很差,没有铅印机,只有油印机,没有条件印刷篇幅较大的书籍。据查考,中国工农民主政府机关报《红色中华》(1931年12月11日在瑞金创刊,因中央红军长征而暂时停刊),1935年11月25日在瓦窑堡复刊后就是油印的;当时发行的中共西北中央局机关报《斗争》也是油印的;在毛泽东文稿档案中保存下来当年的重要文稿,例如1935年11月30日毛泽东在红一方面军营以上干部大会上作的报告《直罗战役同目前的形势与任务》、1935年12月10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主席毛泽东发表的《对内蒙古人民的宣言》,都是油印件。由此可以推断,毛泽东编印的诗词集《风尘集》也是油印本,是非正式出版物,由于受印刷条件限制,收录的诗词只能是少量的,不能是大量的。宋苍松的考证文章引述佩恩的英文原著,披露了一条有价值的信息,他说在《风尘集》中收录了“一首题为《草》,写过草地的追忆的诗”(宋苍松译)。《草》的英文原文为“Grass”,我认为这里应译为《草地》更加恰当。这表明毛泽东过草地时可能写过诗词。

  第四,关于《风尘集》的印数。佩恩在所著《毛泽东》一书中说,这本诗词集“印数很少,只送给亲密的朋友”。此说是可信的。鉴于当时印刷条件的限制,和毛泽东不愿公开发表诗词作品的心态,《风尘集》的印数一定是极少的,只赠予当时在瓦窑堡酬和诗词的诗友和同生共死的战友。

  倒写体”走红 名著纷纷被“颠覆”

  先有孙悟空等人护送唐三藏取经,而后才有大闹天宫,最后孙猴变成了石头。日前,一条被网友“Rabbit儿爷”时空逆转的新编《西游记》在微博上被热转,而这种倒写故事的手法迅速引起众人效仿,并形成一种网络新文体——倒写体。《红楼梦》、《神雕侠侣》、《哈利·波特》等诸多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纷纷遭遇倒写,就连近期热映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也未能幸免。

  12月8日网友“Rabbit儿爷”发博:“如来派师徒四人东去传教,路遇各种磨难,逐渐发觉众妖均有后台,遂沙僧钻进流沙河,八戒躲进高老庄,只剩悟空护送唐僧。天庭如来商议,保唐僧平安为条件,解决掉悟空。然后悟空被压五指山下,唐僧在长安传教至寿终正寝。五百年后,悟空从五指山下蹦出来,一声不吭大闹天庭后,在东海把自己变成石头。”

  记者了解到“倒写体”的初创者“Rabbit儿爷”是一个居住在加拿大的北京小伙儿,他姓任,目前从事艺术工作。在倒写《西游记》之前,任先生一直有创作微段子的习惯,而这些微段子中经常可以看到他使用倒叙或者插叙的手法。他透露:“倒叙插叙什么的是我的写作习惯,最近无聊准备给我儿子找点故事来讲,看《西游记》的时候就突发奇想了。”记者发现,在他的微博中,《七龙珠》以及《刻舟求剑》均遭到另类改编,结局统统很悲剧。对此,他解释说:“有个朋友是这样说我写的东西,‘就像是一个新的开始,引人遐想’,我尊重每个原有故事的创作,但所有的文字都不应该被框架住,多面性存在于任何地方。”因此,在任先生的段子里常常可以看到他对同一个故事多种可能性的探索和思考。

  截至记者发稿,该微博已被评价近5000次。尽管觉得倒写后的《西游记》结局有些伤感,不过对于这种旧歌新唱的做法网友却颇感兴趣。

  当晚,网友“罐罐里的虫虫”迅速跟进了倒写版《红楼梦》,大意说贾宝玉本是出家人,还俗后经过一番与贾府众女眷的暧昧,最终化身石头。

  12月9日,倒写体在网络经历强烈发酵,相关主题的讨论达23万条。《三国演义》、《水浒传》纷纷遭遇倒写。

  【热门“倒写”】

  ●《红楼梦》

  贾宝玉本是和尚,后来还俗贾府,娶了宝钗还与黛玉纠缠不清,并且与家里丫鬟嬉闹折腾,不成体统,最后逼走黛玉宝钗,自己无儿无女化成一颗石头,就连女娲补天都不用……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派和老虎作伴从加拿大启程在海上环游世界,遇暴风雨被客轮救起,在船上派与多年前在海难中失散的爸妈和哥哥相认,老虎被经营动物园的爸爸关进笼子,一家人回印度,派感觉内疚,亲自喂老虎吃肉,爸爸教育他说动物眼中没有感情只有倒影,派仍旧不安,决定皈依各大宗教。

  ●《三国演义》

  西晋惠帝智商低下,昏庸无能,国家一分为三,三家诸侯分割晋国。刘备占据蜀中,讨伐荆州时死了军师,占据荆襄和曹操孙权对抗时诸葛亮归隐南阳,东流西窜,先后奔逃豫州、徐州等地,一生颠沛流离,最后身边只剩下了两员大将关羽、张飞,他们在那个桃花盛开的季节里义结金兰,结为兄弟。

  网络文学需要什么样的专业批评?

  与日益繁荣的网络文学创作相比,网络文学批评还没有形成与之相匹配的力量,对网络文学创作与生产的实际影响十分有限,网络文学正在期待专业批评入场,但同时,传统的评论话语模式未必适合网络文学这种文本——

  网络文学需要什么样的专业批评?

  “我写过一个情节,毒贩用牙齿把手榴弹的拉环咬开,我的读者中有个是军队的干事,他说他找手榴弹来试了,根本咬不开。他告诉我,手榴弹的拉环事先没经过处理,是不可能直接拉开的。 ”今年刚刚加入中国作协的都市题材网络作家骁骑校,在谈到读者对他创作的评论时讲了这件趣事。他说:“直接有效的读者互动是自己前进的动力。网络写手一天要更新几千字,不可能每个细节都反复斟酌,读者中有来自各个行业的专家,他们会指出bug (漏洞) ,不但能使作品趋于完美,还能令作者增长知识。 ”

  同批加入中国作协的网络作家流潋紫也有同感:“在网络上一边写作一边发表,非常重要的特点就是广大读者在作品形成中的参与性。读者和编辑根据自身的理解和知识储备,会帮助作者指出作品中可能出现的常识性错误或逻辑性不足,这些及时有效的批评和建议都对作品的最终完善产生了很大的帮助, 《甄嬛传》就深受其益。 ”

  参与了2013年中国作协发展会员相关流程的文学评论家白烨介绍说,今年刚刚加入中国作协的16位网络作家都是各个类型领域里的佼佼者,代表了不同题材与类型作品在当下写作的较高水准。比如写作后宫小说的流潋紫、桐华,写作古代情爱小说的天下归元,写作当代爱情小说的苏小懒,写作玄幻小说的辰东,写作军事小说的菜刀姓李等,都是各自写作领域里文学性较好、又广有影响力的作者。“他们的文学价值各不相同,但整体来看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在通俗文学与严肃文学的链接与沟通上,都作出了各自的努力与贡献。 ”

  随着越来越多网络文学作家作品进入主流视野,网络文学和传统文学的边界逐渐打破,势必在两种创作之间形成对话。白烨认为,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的分野,对照着通俗文学与严肃文学的区别。而好的网络文学,一般都在向传统文学的品位靠近,或者说具有传统文学的某些元素。但是,一部分网络文学的价值尚未被充分发掘。骁骑校表示,他在创作中很注重提升作品的艺术性,但读者最关心的是情节发展、人物命运,在修辞手法、叙事技巧上,即使发现问题也不会介意,他的作品《国士无双》去年曾得到一位专业评论者的点评,“这类点评和普通读者的书评大不一样,对我的优缺点有很清晰的认识” 。骁骑校说。

  白烨指出,网络文学的发展,离不开网络文学批评的辅佐,但与繁荣的网络文学创作现状相比,网络文学批评还没有形成足够的力量,对网络文学创作与生产的实际影响还十分有限。中南大学文学院教授、湖南省网络文学研究基地专家欧阳友权也表示,网络文学的社会关注度越来越高,但对其有深度、有科学分析水平的评论较少,尤其缺少贴近现场、贴近实际、贴近写手和网站、贴近作品本身的评论,很多点击率很高的作品,有效评论不多或评论声音明显单调。不可否认的是,网络作家作品的存在方式与传统文学有很大的不同,中国作协网络文学负责人马季指出,“80后” 、“90后”作家的成长主要是通过网络而非纸媒,这直接导致作家产生机制发生变化,青年作家首先进入的是类型写作,而传统文学重视的修辞手法、叙事技巧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批评者介入网络文学的方式与传统文学应该有所不同,“要进行田野调查,要与网络作家成为朋友” 。

  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邵燕君认为,网络文学内部其实已经存在着某些自足的评价体系,虽然是业余水平,但一些读者对作品的理解非常透彻和巧妙,一些长评更类似于中国古代的文人随笔,“他们对作品的介入方式可能会像金圣叹评《水浒》 ,而不是为这部小说写一篇论文” 。当记者对读者书评的理论深度提出质疑时,邵燕君表示,这正是专业评论者在介入网络文学批评和研究时需要避免的一种心态。所谓的理论批评,并不是进入一切文本的唯一正确方式,“传统文学的批评系统其实是独立的学术话语,它是一种知识生产,有的与作品本身无关” 。而作为类型文学的网络小说,它是通俗文学文本,大多不是学术性文学研究的适合样本。由此可见,网络文学需要的是关乎作家作品本身的批评和研究,邵燕君的主张是,“评论者要放弃固有的精英话语,进入网络文学的语境中,要学会属于网络文学的‘土著话语’ ” 。据邵燕君观察,随着网络文学的发展、作者的成长,一些作品已经具备了网络与传统的双重属性,既“好看” ,又有针对现实的思考,而研究者的任务就是对此类作品进行甄别、指出其价值及与传统文学的传承关系,必要的时候,成为作者的粉丝,让有愿望提升阅读品质的读者关注到他,“你说的话只有让他听进去了,才能产生影响” 。

  流潋紫从自身体会的角度也提出,“网络文学的作者基本上不会订阅传统意义上的专业文学评论期刊,不少评论者和研究者也不太会将其研究成果发表在网络上,这客观导致了双方的隔空对话和信息不畅,无法形成有效的互动” 。网络文学已经成为当代通俗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互联网也已经成为信息传播的主要平台,她认为,“如果更多的专业评论者、研究者主动进入网络平台,通过博客、微博等渠道和作者形成对话,相信一定能对创作产生积极影响” 。

  成熟的网络文学市场将形成精细的分众化阅读结构,商业性诉求和艺术性诉求都将在其中找到自身的位置,由于这一领域发展迅速,文化资本的支配作用较为强势,网络文学作家的创作取向也在不断变化,价值判断标准尚在形成过程中。网站运营者关心的是如何令作品获得更多点击,写手则更关注读者的反应,网络文学批评与研究尚处于边缘化阶段,但作协和各高校网络文学研究机构等专业力量,正在为网络文学和传统文学更好的交流沟通作出努力。白烨表示,随着网络文学的长足发展,作协不断加大对网络文学的关注力度,包括在重要的文学评奖中吸纳网络文学作品,重点扶持作品工程中适当关照网络文学作品,以及组织网络作家与传统作家结对交友,举办网络文学与类型文学作品的研讨座谈等等。可以说,作协系统的这种关注与扶持,给网络文学的发展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虽然从宏观层面来看,这与海量网络文学的生产与流通还显得有些杯水车薪,但这种介入和互动,无疑是朝着有利于网络文学的成长方向不断发展的。

  对于写作者而言,“加入作协更多是方便我们找到一批志同道合的爱好写作的朋友,增强沟通和交流。这么多爱好文学的朋友经常聚在一起,或许会产生一些智慧碰撞的火花,这些火花对各自的创作会有促进和影响。 ”流潋紫说。

  类型文学,不仅仅是提供睡眠

  类型文学编织了大量轻松的梦来缓解工作时间所遭遇的种种困境,成为现代人的一种精神消遣,但类型文学想获得尊重,必然要讨论人的创造、人的反抗,不能安于做一个现代人或者是市场体系中的玩偶与客体,因为——

  类型文学,不仅仅是提供睡眠

  什么是类型文学?可能每个读者心中都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又很少有人能说得清楚。相对于当下类型文学在青少年阅读生活中的巨大影响,学界对类型文学的研究却非常不够。中国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评论家李敬泽说,如果倒退几年,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类型文学是什么。中国作协也曾经闹过这样的笑话:有外国朋友来访,在交流中,谈及中国没有类型文学,而国外类型文学很受欢迎。大家就苦思冥想什么是类型文学,最后,按照当时的理解,只能认为类型文学就是农村题材、工业题材、军事题材的文学……

  近日,在由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全国网络文学重点园地工作联席会议主办的“青年创作系列研讨·类型文学的现状与前景”研讨会上,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们就类型文学的发展现状与存在的问题展开了专门研讨。

  为理性的现代人催眠

  时代发展到今天,人们对类型文学的认识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上海师范大学副教授、“80后”评论家黄平提供了一个审视类型文学的独特视角:一种为现代人提供睡眠的文学。从类型文学世界性的起点来看,人们很容易想到福尔摩斯。无论小说还是英剧中的福尔摩斯,都是一个高度理性的人,又是一个非常无聊的人。黄平表示,现代人是一个理性的人,祛魅、解构宏大,在这个意义上,一个现代人、理性人,必然要自我塑造一种情感结构:无聊。怎样解决无聊?在福尔摩斯的小说中,他在寻找现代之外的世界,释放、缓解这种无聊感。

  回到今天中国读者置身其中的当代类型文学,黄平总结出一点:类型文学高度发达的地区都是经济发达的地区,比如提到民国时的鸳鸯蝴蝶派会想到苏州,今天类型文学的中心,也是在上海、杭州这样的大都市。“难以想象盛大文学搬到某个边疆地区,这是不可思议的。 ”黄平说。类型文学能为现代人做什么事情?黄平分析说:“现代人的生活被分裂为工作时间和闲暇时间。类型文学治疗的是现代人的闲暇。工作时间很痛苦,但作为一个现代人,其实更痛苦的是如何在闲暇的时间中和自我相遇,怎么处理自己的灵魂,绝大多数人处理不了。怎么办?这就需要睡眠。在闲暇中睡眠,一方面是对精神拷问的不断推移,另一方面可以在资本体制中更好地恢复精力。类型文学做的正是这个事情。类型文学编织了大量轻松的梦来缓解工作时间所遭遇的种种困境。 ”

  在网络世界中如鱼得水

  十多年来,中国类型文学的巨大发展,和网络文学的繁荣密不可分。玄幻、盗墓、穿越、宫斗,这些时下年轻人熟知的类型文学,大多发端于网络。李敬泽认为,网络文学的巨大兴起,实际上不全是新的事物,其中包含着类型文学传统的复兴。类型文学不是新的,而是悠久的、根基深厚的事物,只不过是在中国现当代文学传统中受到了压抑,在网络文学中,通过网络文学媒介,得到了一次有力的复兴。

  长期从事网络文学研究的中南大学教授欧阳友权调查指出,网络小说类型非常多样,大概有四五十种,并带有以下三个突出的文化表征:一是以丰富的类型形态、浩瀚的作品存量,覆盖大小文学网站,形成一种大体量类型文学繁盛的格局,在一定程度上主导了时下的网络文学阅读与消费。中国两亿文学网民绝大多数都是冲着类型化的作品阅读走进网络文学,网络作者很多也是类型化的作品写手,网络商业模式的成立,包括产业链的形成,也和类型化有非常直接的关系。第二个表征是类型化写作借助网络的虚拟技术和网络文化的自由精神,形成了以个人为中心的非主流的网络文化趣味,为文学的娱乐化提供了一个适销对路的大众消费品。第三个表征是借助互联网的迅速普及,文学网站、网络写手、阅读受众,相互催生,形成了大众文化市场上的合力,付费阅读、签约写手、作品的全版权转让,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对今天网络上类型文学的繁盛起到了很好的拉动作用,用文化资本增值的商业模式来确证网络类型小说的历史在场性和文学的新锐性。

  对于网络类型文学, 《人民文学》主编施占军充满期待。他说,这几年《人民文学》从网络文学中选择了不少作品发表,现在正在做30岁左右作家的评奖,大概有网络作家能够入围。施占军表示,汪洋大海般的类型文学,和纯文学是沟通关系、养育关系,而非对立关系,希望有更多类型文学作家能在《人民文学》展现自己的才华。此外,施占军也期待网络上能够涌现出优秀的中短篇小说作家。

  要有人间烟火与人文承担

  类型文学在日渐繁荣的同时,暴露出来的问题不容忽视。人们经常谈到的存在于网络文学身上的短板,不可避免地适用于类型文学。欧阳友权指出,时下一些网络类型小说彼此雷同、自我重复,同一种类型的作品往往故事情节、人物塑造、叙事节奏、语言风格,乃至很多遣词造句都大同小异。上百万、上千万的大体量写作印证的未必是文学创造力的旺盛,而可能只是证明写手耐力很强、体力很强,商业上成功的渴望和执著,一味追求产量和篇幅,对作者是一种竭泽而渔、创作透支。自我重复、猎奇猎艳、凌空蹈虚,这样写作与我们的民族文化和生活的土地多有隔膜,对现实生活的矛盾,有时候也是回避的,与读者实现内心交流的东西不多。解决这些问题,欧阳友权认为需要从创作资源上实现“架天线、接地气、打深井” 。架天线,就是向传统的文学资源,包括传统类型文学资源汲取营养;接地气,打深井,是倡导类型化写作笔下多一些人间烟火、人性温暖、人文承担。

  谈到对类型文学创作现状的不满,黄平说:“文学处理的一定是和人的灵魂相关的问题,不能用利润、所处时代的种种缺陷,来为自己所从事的文化实践开脱。归根结底,类型文学的能动性非常差,基本是睡眠的文学,不触及人的灵魂问题。 ”不过,黄平对类型文学的发展并不完全悲观,他认为类型文学同样有创作上的突破口,比如反讽文学。黄平认为,以《悟空传》为代表,这样的作品可以看出青年一代的挣扎、奋斗、和生活的摩擦,而不仅仅是郭敬明《小时代》那样无聊的东西。黄平说,类型文学想获得尊重,必然要讨论人的创造、人的反抗,不能安于做一个现代人或者是市场体系中的玩偶与客体。“归根结底,文学带给我们的应该是一种解放性的力量。 ”黄平说。

  相较于其他人,李敬泽对类型文学有着更高的期待。他认为,古今中外,在类型文学的传统中,类型文学绝不仅仅是娱乐与消费,而常常是一个民族、一个文化最基本、最核心、最普遍、在民众中最为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念与价值理想的体现。因此,要研究类型文学怎么在创作中真正凝聚、探索、想象、表现我们这个民族中最基本、最重要、最具有感召力和普遍性的那些价值理想,同时,也需要通过这种研究,推动类型文学写作有精神上和价值上的自觉。有这样的自觉,类型文学才能真正成为民族文化中基本的和具有建设性的力量。研究类型文学现状和前景,实际上也是研究类型文学创作如何体现我们民族的主流价值观、核心价值观的问题。

  类型文学虽然是现代人的一种精神消遣,但存在的问题不少,人们依然期待看到有更深精神内涵的类型文学作品。在这方面,或许科幻文学这一类型的发展能给我们带来更多信心。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科幻文学研究专家吴岩指出,在中国,科幻文学整体营销非常成功,科幻文学爱好者还成立了俱乐部,相互认真研讨,有着自己的读者群文化,还能够把优秀的作者引到高校讲演。吴岩还提出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在西方,整个空气是这个世界没希望,但是在科幻文学的群体里,人们都是在讨论如何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科幻文学给人们传递各种新的观念,讨论各种生存方式。科幻文学作者和读者都是一些正能量的人。中国类型文学的发展,同样需要带有更多的正能量,而不仅仅是提供睡眠。

  网络小说的类型化与独创性

  网络小说的类型化现象日益受到关注,人们经常把它归结为资本驱动下的商业性产物,或是通俗流行文化的一种表征,而网络小说呈现类型化形态的真正缘由、网络小说的创造性成就则被批评者漠视。

  类型化的网络小说,在大众读者的热情推动下不断成型,其发生发展的根本缘由在于人类各种生命情感的需求。类型小说对人类的情感需求做出分门别类的回应与安置。读者缺少某种情感体验,就会去欣赏能提供某种情感体验的“类型小说”或“类型电影”,在幻想中代入、融合故事主人公的情感体验,特别是高峰体验,以达到心理的补偿与平衡,产生愉悦感,恢复积极的心态。这种生命体的本能,也使文艺作品发挥其各种功用成为可能。

  “小说类型”是在创作实践中形成的,内容与形式特征稳定,能引起读者相似的阅读体验,包含作品主角的愿望动机、人物关系、故事情节链条、情景、时空规定性、逻辑情理基础等约定性因素。小说类型的形成,通常表现为一些作品对某些具有深远影响作品的靠近,其中重复的因素逐渐成为一种写作“定势”。它的主要功能在于能够突出地呈现某些情感体验,有效调动读者阅读的心理预期、情感参与,满足读者心理需求。随着人类社会的变迁,小说的类型不断被发明、扩展、更新,以创造人类情感体验的新天地,比如科幻、侦探、推理、悬疑等都是晚近的发明,而有数百年发展史的武侠、历史、玄幻则是在原有基础上的创新。

  人类情感需求决定着小说类型的形态。人类的多数行为都是由基本欲望所控制,欲望得到满足就会快乐,欲望受到抑制就会寻求心理补偿与痛楚释放。这就不难理解,为何追求权力、财富、爱情这些人类基本愿望的满足,是民间故事、大众小说和电影电视常见的主题,因为这些愿望对于人类的生存、发展与繁衍至关重要,也是人类最容易感到匮乏的目标。同时这也构成了一些小说类型的内核和显著特征,比如表现主人公权力欲望得逞、大众权力窥探欲得到满足的官场小说(与欧美政治小说、明清谴责小说主题类似),表现财富欲望得逞主题的财经小说,以爱情体验为主题的言情小说,综合表现权力、财富、爱情愿望实现的都市小说,等等。而穿越历史小说、都市重生小说,演绎当代人穿越到过去时空,则是一种新的、来势凶猛的小说类型。观看当代人穿越的故事,“社会历史变迁”以现在进行时发生着,给读者强烈的现场感,令读者的代入体验感增强,因而备受欢迎。

  玄幻小说是网络小说中成绩最为显著的部分,根基于人类渴求长生、拥有超能、超脱生死的愿望。这些愿望就是重要的艺术表现主题,是各民族神话产生的主要原因。在科学昌明的现代社会,玄幻小说、电影、电视却更为畅行。现实世界中,社会运行的基础是科学与大工业的逻辑,个人的身体与灵魂在摩天大楼、大型起重机面前倍感压抑,个体显得微不足道,所以从物质文明重压下解放身心,获得生命力量的体验,就成为人们的强烈愿望。这种愿望推动了玄幻元素如魔法、斗气、武功等各种神力想象的膨胀,小说中主人公通过修炼得到强大的肉体和灵魂,依据神话与童话的逻辑演进故事情节,在修炼—战斗—升级—成神的路径中,改变世界,创造世界,读者从中汲取力量,压抑情绪得到释放,生命运行得到调谐,产生人类不可或缺的生命快感。

  有些小说类型中的情感体验似乎与快感体验相对立,比如惊悚、恐怖小说,它们通向恐惧、紧张、焦虑等情绪体验。这些负面情绪,人皆厌恶,但惊悚恐怖小说却很流行,它不仅说明人们对每一种情感体验的顽固寻求,更能体现小说类型发生发展的原因。这些负面情绪对于人的生存安全具有重要意义,它提醒人们去感知、应对危险,调动人体的能量对抗敌人,这是人类根深蒂固的生命机制。太平岁月,人对危险的警觉水平下降,所以会本能地从文艺作品中寻找恐怖刺激的情景,寻求紧张体验,得到生存经验的补偿,这些紧张感、焦虑感、恐惧感获得释放之后,读者会为自己现实的安全处境感到松弛愉悦,这种心理需要就刺激了相关类型小说、电影的发展。而武侠、军事小说根植于人类的战斗本能,可以令读者在各种生存危机中经受意志考验,在流血牺牲的体验中塑造硬朗壮烈的生命情感。

  还有一些小说类型具有多重功能,如为女性读者动容的言情小说,除提供爱情愉悦体验外,还经常呈现“哀情”态势,从《红楼梦》中林黛玉的“哭范”,到现代文学史上盛极一时的哀情小说,到煽情的琼瑶剧,到部分网络小说中的言情、宫斗,可以说,伤感小说代代兴盛。人生难免挫折苦痛,人们需要在言情类小说、电影、戏剧的伤感态势与悲情角色体验中释放负面情绪,治愈情感伤痛,让生命体得以愉悦松快,为此,各种花样翻新的“苦情戏”总是层出不穷。

  每种小说类型,都聚集着大量为之着迷的读者,我们必须强调,优秀的网络小说受到追捧的原因,主要在于其类型定势之后,总是呈现出的作者个人的独创性,即对人类愿望情感的独特发现和艺术表达。人类对于新鲜事物的需求具有与生俱来、永难满足的本能,而情感体验的情景、方法却永远在求新求变。小说类型定势的重复不是目的,对故事情节的模仿更为读者厌弃,读者要求的是深入挖掘人类在各种社会背景、时空条件、人际关系中的情感状态,为其提供新鲜、殊异、强烈的情感体验态势。这是独创性的最重要方面,也是作者面临的最主要压力。

  作者在创作中既要重视中外文艺经典作品对创作的有益影响、尊重大众需求,更应充分了解、尊重自身的生命情感倾向与才华的方向。对于读者能够产生作用的文学功能,首先会对作者发生作用,作者的不同心理情感状态,会导致灵感启示、情感对象、人物关系和情景想象的不同,笔下的故事情节演进也就不同。以中国网络小说为例,这种类型的兴起显然受到了西方玄幻小说、好莱坞电影的启示,并且在寻求“想象的本土化”这一动机支配下,链接了中国古代神话、历史文化典籍、明清小说等资源,但是在作者与读者求新求变的欲望推动下,玄幻小说呈现出强烈的个性化面貌,既有《恶魔法则》、《佣兵天下》等创造性地运用西方玄幻小说的魔法、龙、精灵、天使与魔鬼等元素,也有《盘龙》、《神墓》等混合了东方神魔小说与西方玄幻小说诸种神力元素,更有《间客》打通了玄幻小说与科幻小说的类型界线,另开小说类型的局面。

  这些小说显著呈现作者的生命情感特征、个人愿望的诉求,创造了独特的生命、社会文明与宇宙景观,是作者精神世界里孕育的独有的主人公、独特的故事,具有文本价值的独一性,其化用的类型定势已经融合为作品的自然组成部分,而不是外在的形式标签。他们的创造丰富了人类的想象力,也是中国文学走向世界的新生力量之一,应该予以充分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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