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读后感

[红楼梦王熙凤人物分析]红楼梦王熙凤人物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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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梦》是我国四大名著之首,作者通过不同的事件,将王熙凤背景之显赫、容颜之俊美、性格之泼辣、心机之深沉、口才之出众、作风之干练、手段之毒辣表现得活灵活现,深深地印在了读者心中。

红楼梦王熙凤人物经历

  一部《红楼梦》,一幅“悲欢离合,兴衰际遇”的鸿篇巨作,曹雪芹的“字字看来都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以致“增删五次,篡成目录,分回章出”的惊世巨作,用他自己的话说,却是“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他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红楼梦》第一回)。诚然,《红楼梦》中展现了很多个性鲜活的人物形象,无论是最为人熟知的主要人物,如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一辈,还是那些“一代不如一代”的男性贵族,如贾政、贾琏之流,甚至是只有寥寥数笔的刘姥姥、尤氏这些人物,无不血肉逼真,跃然纸上。而其中,最为真实完整的人物,无疑当属王熙凤。这个在历代文学评论家笔下最具争议的女性形象,经过历史的洗礼和岁月的沉淀,反而越磨越亮,愈发耀眼。

  荣宁二府,功勋赫赫的百年望族,虽有萧疏之势,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祖孙四代人,加上一批批奴仆,其奢华排场,并不比昔日鼎盛时逊色几分。而执掌荣国府内外家务的则是“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的王熙凤。(《红楼梦》,第四回)王熙凤出身显赫的金陵王家,从小被当作男孩子教养,唤作“凤哥”;见闻多,阅历广,使她具有处世治事的才能,嫁到贾府做为琏二奶奶,受贾母宠爱,总管荣府家务,成为贾府的当家媳妇。

  在《红楼梦》中,曹雪片通过三次出场的描写,将王熙凤作为管家奶奶的“脂粉堆里的英雄”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王熙凤在小说里的第一次出场,是第二回林黛玉刚到荣国府的眼中所见。未见其形,先使闻声。王熙凤人还在后院,却先传来了笑声,一句“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就引起林黛玉的疑惑:“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如此,这来者是谁,这样放诞无礼……”可见她一出场给予林黛玉的印象就已显示出她在荣国府的特殊地位。在封建大家族里,贾母,是荣宁两府的老祖宗,她高踞于礼法金字塔尖,所有的晚辈在她面前都应该敛声屏气,而现在居然来了这样一个人声喧哗的年轻媳妇,怎能不使敏感的林黛玉吃惊! 而这番远客心中的疑惑,为读者展现出了一个在这贾府高墙之内,恃宠恣意,率性活泼的凤姐形象。甲戌夹批曾这样称赞王熙凤的第一次出场:第一笔,阿凤三魂六魄已被作者拘定了,后文焉得不活跳纸上。此等非仙助即非神助,从何而得此机括耶。但是不是王熙凤就真的敢在贾母面前放肆胡为呢?事实又并非如此。还是这位宠爱她的“老祖宗”说得好:“我喜欢他这样,况且他又不是那不知高低的孩子。家里没人,娘儿们原该这样。横竖礼体不错就罢,没的倒叫他从神儿似的作什么”(《红楼梦》第三十八回)。原来这位“老祖宗”并非真正容忍王熙凤“放诞无礼”,只是从她那不错“礼体”的机智的奉承中消闲释闷,而王熙凤日常生活中在贾母面前的随意说笑,也确实不逾这个格儿。

  这是王熙凤的第一次出场所造成的特殊的艺术境界,但是,这个出场描写虽有前后呼应的用笔,又并未忽略王熙凤的性格刻画。她出场后的瞬间的具体行动,包孕了这个典型人物多么丰富的个性与心态:看到林黛玉的容貌,立刻联想到“这通身的气派党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女儿,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短短几句话,表面上是称赞了黛玉的美,实际上却是在阿谀贾母。真是面面俱到,圆滑之至!提到黛玉母亲的去世,假哭起来,可一听到贾母的“贵备”,立刻转悲为喜,表现了她不露痕迹的善于逢迎。拉着黛玉的手问长问短,又询问婆子们对黛玉和伴随人员的安仪情况,一方面是通过热情待客的表白,来炫耀她的管家奶奶的地位和权威;一方面又是为表现她对黛玉的周到的关心,以取悦贾母。答复王夫人已给黛玉选好了裁衣服的料子,明明是骗人,如“甲戌眉批”所说:“余知此缎,阿凤井未拿出,此借王夫人之语,机变欺人处耳。”却也显出她的精明能干。

  所以,王熙凤的第一次出场,虽然借助林黛玉的明眸,其中有直接描写,也有间接描写,却极富概括力地从多个角度塑造了王熙凤的鲜明的形象和性格。王熙凤在小说里的第二次出场,是在第六回中,刘姥姥进荣国府亲眼所见、亲身感受的荣府管家奶奶的形象和日常生活。如果说,王熙凤的第一次出场描写,作者的精心构思和巧妙安排,是借助于来自扬州的远客林黛玉的眼睛所见,尽管这也是一双陌生的眼睛,却又毕竟是荣府至亲,对荣府有所了解,略知“与别家不同”,对琏二嫂子也非毫无所闻,何况在这特定的环境里,王熙凤的管家奶奶的特殊身份,还受有一定氛围、礼仪的拘束,无法显示其“骄大”与“娇贵”。于是,作者又从“千里之外,芥豆之微”引来了村妪刘姥姥。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是作者对这位村妪初见世面的出色的描写。“侯门深似海”,刘姥姥如果没有王熙凤爪牙周瑞家的人情,要想见“攀亲”的“真佛”,真是难于仁青天。而周瑞家的想“显弄自己的体面”,自告奋勇作刘姥姥的引荐人,在作者的笔下,又不过是“皱染”当家人王熙凤的一个小小的铺垫。此即“脂评,回目后批” 所说,《红楼梦》的“无一笔写一人文字之笔”(第六回)。

  先看周瑞家的是怎样向刘姥姥介绍这位琏二奶奶的:这位凤姑娘年纪虽小,行事却比世人都大呢。如今出挑的美人一样的模样儿,少说些有一万个心眼子。再要赌口齿,十个会说话的男人也说他不过。回来你见了就信了。就只一件,待下人未免太严些个。

  这虽是爪牙的颂词,却也在褒贬中见真实,形象比喻中有抽象,为刘姥姥的晋见以及此后活跃在《红楼梦》形象世界中的王熙凤,增添了点睛之笔。如果说,王熙凤在林黛玉眼中的出场,这位荣府管家人的形象,主要是靠场面上的烘托,王熙凤本人言谈举止的透露,林黛玉“灵窍”的感悟,显示出这位管家人形象性格中的机敏干练,和深得“老祖宗”与王夫人的信任。那么,映入村妪刘姥姥眼帘的,却是王熙凤的家居种种。刘姥姥虽自云见过世面,但却何曾亲眼目睹过荣国府这样的“膏粱锦绣”呵!在曹雪芹的笔下,刘姥姥心目里的王熙凤,是血肉融合在贵族生活的形象世界里。这位老村妪一进王熙凤的屋子,就已目不暇给:“身子如在云端”;“满屋中之物都耀眼争光的,使人头晕目眩”,“斯时唯点头顺舌念佛而已!”置身在此时此境中的刘姥姥,差点儿没把平儿当成“真佛”拜了。在这个场面上,作者借用这个老村妪的鼻、身、目的感官,更深一层地揭示了这位荣府管家人的“勤劳冗杂”“并骄矜珍贵”的生活气派,所谓“借刘呕人阿凤正文”,“曲折顿挫,笔如游龙,且将豪华举止令观者已得大概”。

  王熙凤的第三次出场描写,是“协理宁国府”。这可说是曹雪芹对王熙风作为“管家人”的行使权力的正面的重场描写。

  这里凤姐儿来至三间一所抱厦内坐了,因想:“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执,临期推委;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和脸者不得铃束,无脸者不能上进。” 并对症下药,加以整顿,宣布:“既托了我,我就说不得要讨你们嫌了。我可比不得你们奶奶好性儿,由着你们去。再不要说你们‘这府里原是这样’的话,如今可要依着我行,错我半点儿,管不得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一例现清白处置。”其中一人迟到,凤姐即令打二十板,革去一月粮米,并当众说:“明日再有误的,打四十,后日的六十,有要挨打的,只管误。”于是令行威随,人人兢兢业业,不敢怠慢。而好强的王熙凤,却忙得“茶饭也没工夫吃得,坐卧不能清净。刚刚到了宁府,荣府的人又跟到荣府,既回到荣府,宁府的人又找到荣府”。可这却使王熙凤“非常欢喜,并不偷安推托,恐落人褒贬,因此,日夜不暇,筹划得十分整肃”。王熙凤的这场客串“协理”,不仅威慑了宁国府,也震动了全族—“合族上下,无不称叹”,甚至连礼仪性的哭丧,作者对王熙凤都做了一番声势夺人的渲染。到了丧事的紧要日—“伴宿之夕”,更展露王熙凤的才干:“一应张罗款待,独是凤姐一人周全承应。全族,虽有许多妯嫂,但或有羞口的,或有羞脚的,或有不惯见人的,或有惧贵祛官的,种种之类,俱不及凤姐举止舒徐,言语慷慨,珍贵宽大;因此,也不把众人放在眼里,挥霍指示,任其所为,目中无人”。

  “脂粉须眉齐却步,并无一个是能人。”在曹雪芹的挽歌声中,所谓“闺阁中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红楼梦》,第一回)。毫无疑问,王熙凤这个人物占有重要的地位。恰如“脂评”在这第十四回“回前总批”中所称道的这一回写出了“凤姐之珍贵”、“凤姐之英气”、“凤姐之声势”、“凤姐之心机”、“凤姐之骄大”、即写出了王熙凤作为贵族之家的管家人的形象与性格的丰富性和复杂性。

  王熙凤的这三次出场描写,曹雪芹运用虚实相映的不同的艺术手段,也是在不同性格层面上,淋漓尽致地表现了王熙凤 “杖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精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杀伐决断,富有深意地塑造了王熙凤的“都知爱慕此生才”的当家人的角色。如果说,前两个出场,是从两位完全不同身份的人物的心目中,写出了她在这个贵族之家里的特殊地位、特殊氛围和特殊气质,虽然也是直接描写,但都还是虚写,而且并非都是写她,只是在众多人的场面给以突出的显示。那么,这“协理宁国府”的第三次出场,却血肉融合在这贵族之家的生活全景里,全面地、直接地描绘了她的管家人的种种作为和丰富、复杂的性格表现。

  红学家老前辈王昆仑曾经这样评论王熙凤:恨凤姐,骂凤姐,不见凤姐想凤姐。满面含春威不亦,丹唇未启笑先闻,这是《红楼梦》中,曹雪芹对这位“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的美人的描写。只要摆脱她那“管家奶奶”的身份,平时在妯娌姊妹丛中,她并不总是凶神恶煞,而是和众人和睦相处,甚至她若在场,就成了众姊妹笑乐的中心。

  在贾琏偷娶尤二姐之前,她与尤氏的关系十分融洽,并未摆出庸中佼佼者的架势。尤氏曾专为凤姐设了家宴,两人一见,“必先笑嘲一阵”。(《红楼梦》,第7回)在庆元宵放炮时,贾母搂着黛玉,王夫人搂着宝玉,凤姐说:“我们是没有人疼的了。”尤氏笑道:“有我呢,我搂着你。也不怕臊,你这孩子又撒娇,听见放炮仗,吃了蜜蜂儿屎的,今儿又轻狂起来。”(《红楼梦》,第54回)至如李纹与凤姐,更是嬉笑谈吐,毫无芥蒂。众姊妹成立诗社,请凤姐去作监社御史,她说:“我又不会作什么湿的干的,要我吃东西去不成?”“我猜着了,那里是请我作监社御史!分明是叫我作个进钱的铜商。我不入社花几个钱,不成了大观园的反叛了,还想在这里吃饭不成?明儿一早就到任,下马拜了印,先放下五十两银子给你们慢慢作会社东道。”(《红楼梦》,第45回)“脂粉香娃割腥唆呐,”她也掺和进来一块吃鹿肉(《红楼梦》,第49回),“芦雪庵争联即景诗,”她居然也凑了一句“一夜北风紧”来开篇(《红楼梦》,第50回),在螃蟹宴上,她竟不分长幼尊卑与丫头们一块笑闹成一团:平儿早剔了一壳黄子送来,凤姐道:“多倒些姜醋。”一面也吃了,笑道:“你们坐着吃罢,我可去了。”鸳鸯笑道:“好没脸,吃我们的东西。”凤姐笑道:“你和我少作怪。你知道你琏二爷爱上你了,要和老太太讨了你作小老婆呢。”鸳鸯道:“吟,这也是作奶奶说出来的话,我不拿腥手抹你下脸算不得。”说着赶来就要抹。凤姐儿央道:“好姐姐,饶我这一遭儿罢。”琥珀笑道:“鸳丫头要去了,平丫头还饶他?你们看着他,没有吃了两个螃蟹,倒喝了一碟子醋,他也算不会揽酸了。”平儿手里还掰了个满黄的螃蟹,听如此奚落他,使拿着螃蟹照着琥珀脸上抹来,口内笑骂:“我把你这嚼舌根的小蹄子!’琥珀也笑着往旁边一躲,平儿使空了,往前一撞,正恰恰的抹在凤姐儿腮上。凤姐儿正和鸳鸯嘲笑,不防唬了一跳,嗳哟了一声,众人撑不住都哈哈的大笑起来。”(《红楼梦》,第38回)除此之外,她对宝玉的百般爱护,对众姊妹的体贴关照,并不事事都夹杂着功利主义的目的,宝玉等人亲昵地称她“凤姐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凤姐与贾琏的夫妻生活,自然谈不上和谐美满,但也不能说她没有一点情意。“话说凤姐儿自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后,心中实在无趣,每到晚间,不过和平儿说笑一回,就胡乱睡了。这日夜间,正和平儿灯下拥炉倦绣,早命浓薰绣被,二人睡下,屈指算行程该到何处,不知不觉已交三鼓。”(《红楼梦》,第13回)脂砚斋在“屈指”句下批曰:“所谓‘计程今日到梁州’是也。”

  这幅拥炉倦绣图,不正体现了凤姐对贾琏的思念么?待到林如海死去,昭儿回贾府报信时,正碰上凤姐理秦可卿之丧,因当着人未及细问贾琏,心中自是记挂,待要回去,争奈事情繁杂,一时去了,恐有延迟失误,惹人笑话。少不得耐到晚上回来,复令昭儿进来,细问一路平安信息。连夜打点大毛衣服,和平儿亲自检点包裹,再细细追想所需何物,一并包藏交付昭儿。又细细吩咐昭儿:“时时劝他少吃酒,别勾引他认得混帐老婆——回来打折你的腿”等语。赶乱完了,天已四更将尽,总睡下又走了困,不觉天明鸡唱,忙梳洗过宁府中来。(《红楼梦》,第14回)此处虽然着墨不多,却将凤姐在与贾琏久别后的眷眷情意活画纸上,至如贾琏回府之后,凤姐高兴得连她那平时机巧生动而又鄙俗的语言底色也变得文白夹杂而又文理不通了:“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小的听见昨日的头起报马来报,说今口大驾归府,略预备了一杯水酒掸尘,不知赐光谬领否?”(《红楼梦》,第16回)脂砚斋旁批日:“娇音好闻,俏态如见,少年好夫妻有是事。”当然,贾琏、凤姐这一对实在算不上好夫妻,但若说他们一点感情都没有,却是无根之谈。

  在发现贾琏与鲍二家的**情之后,凤姐在气头上打了平儿,那是因为贾琏与鲍二家的垫了背。事后她自己也知道错了,说是“我昨儿灌丧了酒了,你别愤怨,打了那里,让我瞧瞧”。(《红楼梦》,第44回)接着又被李纹铺排了一顿:“昨儿还打平儿呢,亏你伸的出手来!那黄汤灌到狗肚子里去了?气的我只要给平儿打报不平儿。忖夺了半日,好容易‘狗长尾巴尖儿’的好日子,又怕老太太心里不受用,因此没来,究竟气还不平。”凤姐忙道:“竟不承望平儿有你这一位仗腰子的人。早知道,便有鬼拉着我的手打他,我也不打了。平姑娘,过来,我当着大奶奶姑娘们替你赔个不是,担待我酒后无德罢。”(《红楼梦》,第45回)寓检讨于玩笑之中,虽然检讨得巧,却也是真心。

  这些生活琐事的描写,让读者看到了一个更加贴近日常,更加真实、血肉丰满的王熙凤。她不仅仅是八面威风,杀伐决断,强势干练的管家奶奶,有时也是一个喜欢调笑热闹、笑靥如花的美人,有意温良侍夫,率性直接的普通女人。

  如果说王熙凤有时也是一个喜欢调笑热闹、笑靥如花的美人,一个有意温良侍夫,率性直接的普通女人,那在这个假设还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当别人不会威胁到她的利益时。然而,作为荣国府杀伐决断的管家奶奶,作为这百年国府哀盛兴衰此时的掌舵人,她需要维护的利益有太多。

  在这个封建大家族中,主子之间、奴才之间、主奴之间、嫡庶之间、族人之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矛盾。面对着这些错综复杂的矛盾,凤姐若没有随机应变的本领,将会被压得粉碎。虽然凤姐凭她那“男人万不及一”的才干,平息了一场又一场矛盾,但是却无法消除矛盾。矛盾仍然层出不穷,而且愈演愈烈,正所谓“斩不断,理还乱”,“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平心而论,这不完全是凤姐的责任,诚如鸳鸯所言:“他(凤姐)也可怜见儿的。虽然这几年没有在老太太、太太跟前有个错绝儿,暗地里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总而言之,为人是难作的:若太老实了没有个机变,公婆又嫌太老实了.家里人也不怕;若有些机变,未免又治一经损一经。如今咱们家里更好,新出来的这些底一下奴字号的奶奶们,一个个心满意足,都不知要怎样才好,少有不得意,不是背地里咬舌根,就是挑三窝四的。(《红楼梦》,第71回)。

  凤姐是理家的干才,也是将贾家从内里挖空的蛀虫。作为贾府的管家奶奶,她比谁都更加清楚地看到了贾府的种种危机。在探春理家的时候,她曾向平儿说:“我如今也是骑上老虎了。虽然看破些,无奈一时也难宽放;二则家里去的多,进来的少。凡百大小事仍旧是照着老祖宗手里的规矩,却一年进的产业又不及先时。多省俭了,外人又笑话,老太太、太太也受委屈,家下人也抱怨刻薄;若不趁早儿料理省俭之计,再几年就赔尽了”。(《红楼梦》,第55回)然而她无力回天,也无意回天,既不想让贾家世泽绵延,也不想兴利除弊,反而把它当作自我膨胀的大好时机,一味地只顾私利而不顾本阶级的命运与前途。

  秦可卿死时托梦给她,嘱托贾家后事二件:在祖荃上多置祭田,设立家塾,作为日后子孙退身之地。这在当时对凤姐来说乃举手之劳,而凤姐却置之不理,只一味地攒梯己,下决心将贾府从内里挖空。为了钱,她变尽方法攫公产为私产,克扣下人工资,不惜用迟发全家人月钱的办法去放高利贷,甚至于谋财害命。弄权铁槛寺中,馒头庵老尼求她包揽讼事,开始她并不感兴趣,可经不起老尼一激:“张家已知我来求府里,如今不管达书,张家不知道没工夫管这事,不希罕他的谢礼,倒象府里连这点子手段也没有的一般。”她便发了兴头,对老尼说:“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是阴司地狱报应”,这句话如要孤立起来看,是对宗教这种“武器”的批判,是一种进步。但凤姐用作批判的武器,却是三千两银子,这就使凤姐对宗教迷信的否定失去美感与道德感,变得为人所不齿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川银子敲开了官府的大门,撕去了封建法律的虚伪面纱。然而她要整治贾琏偷娶尤二姐,派人唆使张华去都察院上告的时候,又把武器的批判变成了批判的武器,说贾琏是国孝一层罪,家孝一层罪(因为正当周贵妃丧期与贾敬丧期,而丧期按封建礼法是不许娶亲的),背旨瞒亲一层罪,依财仗势一层罪,强逼退亲一层罪,停妻再娶一层罪,封建的法律条文被她背得滚瓜烂熟。封建法律对她没有任何约束力,而她却要用封建法律去约束别人。精强狠辣如王熙凤者,在惩治威胁了自己琏二奶奶地位的尤二姐时,更是将自己的毒辣展现的入木三分。曹雪芹用了近三回的篇幅,六十七回“闻秘事凤姐讯家童”、六十八回“苦尤娘赚入大观园,酸凤姐大闹宁国府”、六十九回“弄小巧用借剑杀人,觉大限吞生金自逝”,来描述凤姐如何带着贤良的面具,借他人之手,残忍谋害尤二姐,在更深层次上淋漓尽致地雕塑了王熙凤的丰满的形象和性格。

  贾瑞“正照风月鉴”,确是他自己找死。而王熙凤“毒设相思局”,确实也过于狠毒。当王熙凤在园子里遇到贾瑞,并机敏地发现了他的邪恶企图,作者有过这样一段心理描写:“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那里有样禽兽的人呢。他果真如此,几时叫他死在我的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红楼梦》,第十一回)贾瑞果然**心不死,竟到凤姐住处来打探,“要来请安说话”,惹得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让他一步一步入毅,累受王熙凤的愚弄,直至相思自栽而死。王熙凤为什么要下这狠手呢?在王熙凤最早把书情原委告诉平儿后,平儿说了这样一席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人伦的棍账东西,起这个念头,叫他不得好死。”(《红楼梦》,第十一回)现在贾瑞这只癞蛤蟆,要想占她这只凤的便宜了,未免**伤害了她的自尊,这念头就是她无法容忍的,而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了。没有这样的心理活动,就不会有那样的蜿蜒曲折的“毒设”,而这“一毒”,则恰恰是王熙凤典型性格本质的富有个性特征的一种表现。这是无须替她辩护的了。曹雪芹笔下的王熙凤的“毒”,所以写得这样“活跳”,这样撼人心灵,不是毒在她的行为的表层,而是毒在她内在性格的心思周密,机关算尽。

  在太虚幻境中的金陵十二钗的判词与十二支曲里,以王熙凤的形象内蕴与命运的谶语,最能反映王熙凤这一生。

  判词曰: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聪明累”曲曰: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一场欢喜忽悲哀。叹人世,终难定。

  这判词和曲词,不仅反映和预示了王熙凤形象性格的复杂矛盾及其悲剧结局,同样也显示着曹雪芹创作思想中所产生的各种各样的反应—他所接受的,或者排斥的,喜欢的或者僧恨的。可贵的是,曹雪芹并没有为这多种反应的任何一个片而所操纵,而是把它们熔铸在王熙凤复杂组合的典型形象里了。

  他在开卷第一回的“作者自云”里,曾两次谈到他写《红楼梦》的意旨:“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我之罪固不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正是在这一创作意旨的光照下,曹雪芹创造了《红楼梦》中如此众多的性格各异、形象鲜明的人物,创造了一个真实完整复杂的王熙凤。

  尽管王熙凤大不同于大观园那些较单纯的贵族少女,作者对她的多样组合的典型性格有着洞察入微的概括和刻画。如前所说,作者在小说的前几回,就用相当的篇幅描绘了甚至歌赞了王熙凤“理家”的精强于练,但却并未因此而减弱对王熙凤作为女管家人的残酷本质的形象的揭露与批判。“毒设相思局”、“弄权铁槛寺”、“变生不测,凤姐拨醋”,“苦尤娘赚**观园,酸凤姐大闹宁国府”,直至“弄小巧用借剑杀人”,多少所谓泼悍、残暴、阴险、狠毒……由表及里,由形入神,曹雪芹对其“恶行”与“恶德”,都进行了从思想、行为到灵魂的解剖,即使如此,王熙凤的不朽的艺术形象,在人们的恨骂声中仍然有着“不见凤姐想凤姐”的效应。

  鲁迅曾经对《红楼梦》有这样的评价:“其要点在敢于如实描写,并无讳饰,和从前的小说叙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叙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这又是不难解释的,因为王熙凤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组合的“真的人物”的艺术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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