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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小说的叙事艺术:古典小说的叙事传统和海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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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有时是很有意思,好像专门爱跟人类开玩笑,有时还不是跟一般老百姓开玩笑,而是跟大人物开玩笑。太远的不说,就拿文学研究来说,历史的发展就跟教授专家们,特别是美国的汉学教授们开了一个很有意义的玩笑。

  早在50年代,由于当时的政治空气,很少有美国汉学家赞扬中国的古典文化。现在我找到的资料中,不乏对中国古典文化的非难之作。就文学方面而言,有一位汉学家认为:中国古典小说缺乏艺术的统一和完整,有些小说中包括着与主旨无关的插曲(指话本)。另外,还认为中国小说缺乏个人的独创性,许多故事都是从前人那里借来,总是改编来改编去。

  到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政治形势变了,于是就有汉学家起来反驳这种论断。他们以口头文学(话本)的具体临场表演为由,说明没有抽象的统一性,只有在不同的具体临场表演情况下特殊的统一性。话本的统一性,不能由后来欧洲的书面小说的统一性来衡量。至于个人独创性,则不能以故事情节的借用而加以抹杀。一位汉学家很是雄辩地说:“在本世纪很少有什么书的独创性能像乔伊斯的《尤利西斯》那样得到更多的仰慕。但是人们往往倾向于忽略在这部小说背后的荷马的故事。就是乔伊斯的独创性也不完全是从这位作家脑子里蹦出来的,而是在仔细研读古典作品后产生的。如果乔伊斯在波甫和德莱登时代写作,《尤利西斯》无疑会被认为是‘模仿之作’。”

  所有这些问题,由于提出时缺乏深度,因而也就很好解决。但是有些问题却不那么简单,提出时有一点深度,因而就不可能随着政治形势的变化而被三言两语地解决掉。

  我说的是,在西方人看来,中国小说缺乏第一人称传统,而且即使是第三人称的叙述,也越来越不是作为故事的见证(所见、所闻、所观、所感),而是全能全智的第三人称叙述者。

  对这种传统,即使完全站在为之辩护的立场上的汉学家也不是没有保留的。有一位汉学家甚至不管《左传》并非文学作品,大加赞赏《左传》第三人称叙述者的客观,很少主观的评论和介入。认为这种完全是“实录”的语言达到非常精练的程度。他举出周天子送给齐桓公一块肉的场景:《左传》只写了齐桓公四个动作:“下,拜,登,受”,他说《左传》把“无关要紧”的语言排除掉的能耐是令人惊叹的。“在整部《左传》中几乎没有什么形容词,而副词就更少了。”

  但是,他又提出这种叙述方法也有缺陷,那就是作者只报告人物的行为和语言,并不直接进入人物的内心,这就使读者怀疑人物在行动后面的真正动机何在。他举出了《郑伯克段于鄢》说:许多评论者几乎一致谴责郑庄公“虚伪”、“阴险”、“毒辣”,但是,从《左传》所记的他的言行来看,对于他心怀偏袒的母亲以及他野心勃勃的兄弟已经是很宽容了。郑庄公顺从母亲给了弟弟许多特权,直到这位弟弟造反了,他才把弟弟击败,并一怒之下把他母亲流放到别处去;后来立刻又后悔了,想方设法把她迎回来。在他看来,郑庄公不但不虚伪,相反地充满了真正的人性的困扰。他这样说,本来是为了证明中国第三人称叙述的局限,但结果却是显示了其优越。那就是这种不直接涉及内心世界的叙述包含着现实人生更多的复合性和多元性的内部关系,为读者提供了多种理解的可能,这是西方当代文学理论已经大加肯定了的一种高度精致的叙述效果。西方文学很重视内心感觉动机的分析和描述,从他们的文化背景出发,对中国古典小说的第三人称叙述,往往不是忍不住发出微词,就是对其艺术效果大惑不解。1971年英国出版了全译本《金瓶梅》,译者爱格登在前言中也说:“《金瓶梅》是用一种电报文体写成的。”“在文学技巧的运用上,它最经济地写出了必要的东西。”“它的叙述是如此详细以至不须刻意追求气氛的描写。”在中国古典小说的传统叙述方面,许多西方理论家都放弃了理论的解释,其实这是因为他们忘记了他们自己的海明威。海明威就是以“电报文体”著称于世的,他也主张尽可能用动词和名词,少用形容词和副词。西方古典文学中的心理分析和描写的传统到了本世纪20年代在海明威那里已经走向另一个极端,而西方的汉学家至今还没找到海明威和中国的古典叙事方法在逻辑上的联系,这似乎是一个玩笑,然而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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